怎么回事啊?我飞快爬起身,院子里,三嫂正坐在地上哭,原来是温家三儿子天不亮就上山去,摔伤了腿。
我看她哭得脸色煞白,忙去扶她。
“我去看看三哥的伤。”
“弟妹还是不要看的好。”大嫂拉住我,眼底透着不忍,“听说滚下山坡被锋利的碎石划了好大口子,血肉模糊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我拉开大嫂的手往堂屋走。
伤口再血腥,好歹人还活着,我天天在殡仪馆上班还怕这个吗。
温家老三是被进山的几位猎户发现滚落山脚的,现在正躺在床板上痛苦呻吟,温老爹揭开了猎户们简单包扎的伤口,鼻尖萦绕着血腥味,我凑近了一看,温老三的小腿,被锋利的山石割开,皮肉外翻,沾着砂石和草屑。
温老爹皱眉叹气,温白氏红着眼眶扭过头去。
“三哥这伤恐怕要缝合,其他的我不太懂,还是要请大夫来开药,但这缝合,我可以。”
活人没缝过,但死人……我熟。
夫妻俩震惊地抬眼看我,温白氏指着温老三的腿,“这,你能缝?”
看这反应,我是猜对了。
春秋时代就有关于砭针的医术记载,能做这种外科手术的被称为阳医,也是驱邪扶正的一种手段,是极少见的,收费肯定比一般大夫要高,这白河村地处偏僻,不像有阳医的样子,就算有,看温家这家境想来也是请不起的。
“我家幼时巨富,尊道礼佛,很多游方的道医僧人都在庄子上住过,我也整天跟着学了很多杂家手法。”
“道医?”温白氏的眼睛亮了,她抓着我的手,“我去牙行买媳妇儿,就是听从了一位游方道医的劝解,她说老七阴邪缠身,必须要冲一冲煞气,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!”
她说着激动地挥手招呼温老爹:“快去,快去给大人上香,要不是苡诺,我们家老七也不会醒的这么快,她的话得听。”
温老爹立马去上香,我在后面偷偷瞄了一眼,他们老两口在堂屋供着一张神像。
那神像慈悲垂眸,虽然有些年岁,纸张看起来有些发黄,但不影响整幅画气势上的威严。
画中神祇坐在一头狮子上,踩着莲花,面色温和,身后霞光万丈。
太乙救苦天尊?
原来温家人信道,难怪一听到道医,温白氏就那么欣喜。
“你需要什么针,什么线?”
“先给我一些酒、烛火、最细的线和缝衣针,还有最细的鱼钩,我先清理一下伤口,别忘了去请大夫。”
“老大老二早就去请了,你去借点酒来。”温白氏拍了拍大嫂。
等她们把东西都拿来,大嫂有些惴惴不安地问:“这样真的行吗?还有什么要准备的。”
我想了想,低头看着自己的衣着,对几个嫂子说:“能否借我一套干净的衣裳?我这衣服灰扑扑的,怕有不干净的东西落到伤口里。”
我说的不干净是怕细菌灰尘,但她们的理解有偏差。
“对对对,你昨晚穿着这身去了灵堂,有些东西不能冲在一起。”大嫂一拍大腿赶紧去给我找衣服。
我拿了衣服回屋子里换,温瑰行瞥了我一眼,“外面出了什么事?”
“是三哥摔伤了,还挺严重的。”
“老三?怎么摔的?”
“老三?我都顺着你叫三哥,你怎么反而叫他老三?”
他轻笑一声,“行,三哥怎么摔的?”
“听说是为了打猎,今早天没亮就去了后山。”
温瑰行变了脸色,蹙眉道:“后山气场不好,毒物多,又有迷障,为何去那里?”
“就是人少的地方才有好猎物啊,还不是想给家里吃点好的。”我随口问了句,“你昨晚不是说那个鬼影出现就是有人死了吗?怎么到现在村里还没动静?”
“你想要什么动静?”
“我盼着找点儿活做,起码能拿点谢礼。”
古代条件不好,穿来的这户人家没钱,又不知道怎么回去,自己再挣不到钱,唉!愁死了,民以食为天啊!
换好衣服后,我拿了一条温瑰行的手巾匆匆离开。
温老三的伤口看着触目惊心,好在没有割破大血管,也没有见到骨头,但这伤口足以痛得人晕过去,我怕他突然挣扎,请温老爹将他绑在了床板上。
我先拿沾了酒的布条轻轻擦拭,再用针尖挑走那些砂石碎肉。
温瑰行的手巾被我围在脸上当作口罩,遮了鼻息。
温白氏在一旁举着半截蜡烛照明,其实用处不大,但气氛烘托到位。
以前在处理遗容的时候,周围环境安静得落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,如今她举着蜡烛,旁边的人,大气都不敢出,生怕晃动了烛光。
精细的活做起来,时间过得飞快,等我抬起头比较鱼钩和缝衣针时,突然发现门口多了三个男人。
是温家老大和老二赶去镇上,将老大夫请来了。
“苡诺,这鱼钩能缝合吗?有倒刺啊。”温白氏看着心惊胆颤,声音也微微颤抖。
“只出不回问题不大,就是针形状不对,而且太粗了,怕愈合有问题。”我有些发愁。
老大夫突然开口:“老朽随身药箱内有月牙针。”
他说着,走进屋打开药箱。
我有些意外,放下手里的东西,让开道,“既然大夫有专业工具,还是请大夫来缝吧。”
“不不不,老朽虽然有针,是当年学师父的模样打造的,并不擅长缝合,不敢托大,但麻沸散、外伤药和包扎之物一并带来了。”老大夫认真地把东西递给我。
“行,那借您的针一用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老大夫的月牙针虽然跟我平时用的不一样,但好歹是这么个东西,纤细、弯度都符合要求。
一用力,温老三就痛得一抖,我紧张得汗水往下淌,但不敢抬手擦。
伤口太深,为了愈合快些,我缝密了两针。
遗体美容的学习目的毕竟不是为了行医治病,所以手法难免外行,比不得专业的外科医生。
但就这书里的年代来说,已经是很好了,我放下针的时候,老大夫一声惊叹,朝我拱手道:“这位小娘子居然是难得一见的阳医,请问师承何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