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:急诊室的决裂(1 / 1)

输液管里的药水正顺着透明细管往下爬,在晓晓手背上鼓起小小的药包。刘晚指尖搭在女儿脚背上,那点退下去些的温度仍像炭火,烤得她心口发焦。急诊室的荧光灯惨白刺眼,把对面墙上“儿科急诊”四个字照得发青,隔壁床的婴儿在哭,护士推治疗车的轱辘声像钝刀子割玻璃。

走廊里的争吵声穿透防火门时,刘晚数到第七十三滴药水。门被撞开的瞬间,王秀莲的碎花睡衣下摆扫过门框,张父拄着拐杖跟在后面,烟袋锅子在瓷砖上磕出火星。

“我就说不用来!”王秀莲甩开张磊的手,布包往床头柜上一摔,滚出三个玻璃小瓶,“薄荷艾叶煮水擦三天,保准退烧!当年张磊烧到说胡话,我就这么治好的!”

张父往病床前凑了凑,浑浊的眼睛在晓晓脸上剜了一圈,烟袋锅子往拐杖上一磕:“我说什么来着?丫头片子就是娇气。当年张磊他弟……”

“爸!”刘晚猛地站起来,输液架晃得叮当作响,“晓晓烧到39度8,抽搐了两次!”

“抽搐算什么?”张父往地上啐了口,“小子火力壮,烧起来才猛呢。丫头片子烧这点就鬼哭狼嚎,我看就是没福气。”他突然压低声音,用拐杖头点着地面,“我早跟你说过,趁年轻赶紧再生个带把的,你偏不听!现在好了,钱全花在这赔钱货身上!”

刘晚的指甲掐进掌心,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。她想起上周张父生日,全家围坐吃寿面,老头端着酒杯说“我这辈子就盼着抱孙子,不然老张家香火断在我手里,我没脸见祖宗”。当时张磊嘿嘿笑着打圆场,说“早晚的事”,王秀莲立刻接话:“那也得看刘晚争气不争气。”

“她是您孙女!”刘晚的声音发颤,“不是赔钱货!”

“孙女?”张父把烟袋锅子往床头柜上一戳,火星溅到晓晓的襁褓上,“能续香火吗?能上祖坟吗?我告诉你,这医院就是骗钱的,赶紧抱回去!”

“爸,医生说再晚点可能转肺炎。”张磊在旁边小声说,手在裤兜里攥得发白。他凌晨跟着刘晚出门时,张父正坐在堂屋抽旱烟,见他们要去医院,当时就把烟袋往地上一摔:“敢带她去,就别认我这个爹!”

“肺炎?”王秀莲突然尖叫起来,扑到病床边就要掀被子,“我看看是不是装的!我就说她是讨债鬼,从生下来就没让我省心!产检费花了八千,奶粉钱月月上千,现在又来折腾医院!”

“你别碰她!”刘晚一把推开她,老太太踉跄着撞在张父身上,拐杖咚地砸在地上。

“反了你了!”张父勃然大怒,举起拐杖就要打,被张磊死死抱住。“磊磊你放开!这种搅家精,不打不成器!”

“爸!别打了!”张磊的脸涨得通红,后背被拐杖抽得生疼,“有话好好说!”

“好好说?”王秀莲扑上来撕扯刘晚的头发,“我让你好好说!你把我们老张家的钱都败光了!你是不是早就想卷钱跑了?”

刘晚被拽得头皮发麻,却死死护住怀里的晓晓。女儿被惊醒,小嘴一瘪,发出委屈的哼唧。那声软乎乎的哭腔像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刘晚心里那道锁——那些被分餐的委屈、被摔手机的愤怒、被骂“丫头片子”的羞辱,此刻全化作尖锐的冰棱,扎得她浑身发冷。

她猛地推开王秀莲,老太太没站稳,一屁股坐在地上,立刻拍着大腿嚎起来:“杀人啦!儿媳妇要杀婆婆啦!我们老张家造了什么孽啊……”

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围过来,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。刘晚没看那些目光,只是转过身,定定地看着张磊。

他还在抱着张父的胳膊,后背被拐杖抽得直哆嗦,却始终不敢说出一句硬气话。就像每次王秀莲摔碗时,他只会说“妈年纪大了”;每次张父骂晓晓时,他只会说“爸就是老思想”。

“张磊,”刘晚的声音异常平静,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,“你选她,还是选我和孩子?”

张磊的动作猛地僵住,抱着拐杖的手开始发抖。他看看地上撒泼的母亲,看看怒气冲冲的父亲,又看看刘晚通红的眼睛,喉结滚了半天,才挤出一句:“刘晚,你别逼我……都是一家人……”

“一家人?”刘晚笑了,眼泪却突然涌出来,砸在晓晓的襁褓上,“分餐的时候,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吗?我女儿被骂赔钱货的时候,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吗?现在她躺在病床上,你爸妈还在算计钱,你说我们是一家人吗?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高,在嘈杂的急诊室里像道惊雷:“张磊,我问你最后一次——这个家,到底有没有我和晓晓的位置?”

“你这是什么话!”张父挣脱张磊的手,拐杖指着刘晚的鼻子,“这个家轮得到你说话?不想过就滚!我儿子再找个能生孙子的!”

“好啊。”刘晚突然收住眼泪,眼神亮得吓人,“那就滚。”

她低头在晓晓额头亲了一下,然后抬头看向张磊,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们离婚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张磊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跳起来,“刘晚你疯了?孩子还在生病!”

“就是要趁她生病,让你看清楚。”刘晚弯腰抱起晓晓,动作轻柔却坚定,“在你心里,我们娘俩的命,还不如你爸妈的老思想金贵。”

王秀莲突然不哭了,从地上爬起来,拍着巴掌笑:“离得好!离了我儿子就能找个好的!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,生不出儿子还霸占着我儿子……”

“妈!”张磊终于吼了一声,却还是对着王秀莲,“你能不能别说了!”

“我不说?”王秀莲立刻变了脸,往张磊怀里扑,“你是不是心疼她了?你忘了你爸怎么说的?我们老张家不能断了香火啊!你这个不孝子……”

刘晚没再看他们,抱着晓晓走向医生办公室。走廊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,有人说“这老太太太过分”,有人说“年轻人就是冲动”,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玻璃,模糊又遥远。

她走到门口时,回头看了一眼。张磊还被王秀莲缠在原地,张父拄着拐杖站在旁边,眉头拧成个疙瘩。他们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缩成一团,像块顽固的污渍,擦不掉,也融不进。

急诊室的门在身后关上,隔绝了那些嘈杂的争吵。刘晚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,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。护士端着治疗盘走过,笑着说:“宝宝很乖呢。”

“嗯。”刘晚回以微笑,眼角的泪终于滑落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和晓晓的世界里,再也不会有分餐的碗筷,不会有摔碎的手机,更不会有那些用“香火”衡量生命的冰冷算计。

而张磊,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——有些决裂,不是因为愤怒,而是因为终于看清,那个所谓的“家”,从来就没有真正容下过她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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